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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之蛊娘

本文发表于2021-12-14 22:37:44 最后修改于2021-12-14 22:37:440人浏览
  


放眼望去除了山还是山,青黑色的大山重重叠叠不但遮蔽着离开山村的路,也阻隔了山外世界的一切来到被大山围绕的村子。一年中有四分之三的时间这里都会弥漫着白白的雾气。老人们都说在放雾的时候,常常有山精怪出没,将那些企图进入或者离开的冒失者拖进万劫不复的迷雾里尸骨无存。
我出生在这个群山笼罩的闭塞村寨,阿娘是寨子里的唯一巫医。她为我取名辛梓,意在让我像梓树一样坚强地长大。
我从没见过我的阿爹,阿娘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他。阿爹,阿爹,对我来说只是个没有意义的称谓。隔壁阿旺叔有一双女儿,唤作阿红、阿绿。每天在村子里晒谷子的旸场上,成群的小女孩们总是以阿红为首地在一起玩耍,而我只是个旁观者。那天,我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孩子群里,怯生生地问她们能不能带我一起玩?我依稀记得只是引起了一顿嘲笑。当时阿红带头笑我是野孩子,有阿娘生,没有阿爹养的野孩子,其他孩子也有样学样起来。我突然意识到,他们都有阿爹,只有我没有。我是跑回家的,到家时,阿娘正在晾药草,我哭着质问她:“我阿爹在哪里?”阿娘没有说话,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漆漆的内屋。任由我在院子里哭闹着要阿爹,直至昏厥在院子里。当我慢慢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家的床铺上,被子散发着淡淡的药草味。透过紧闭的门透露出来的淡淡的火光,我隐约看见,阿红的爹娘跪在我家门口的青石上,似乎正在哀求着什么,而阿娘只是在门边默默地用脚将石穴里的药草研磨成粉末,她衣服上的银饰发出好听的铃声。生病是常事,作为寨子里唯一的医生,阿娘在村子里有极高的声望,但我记忆里的阿娘对待来求医的人大都是极好的,像这种情景我还是第一次见。突然阿娘开口道:“辛梓,记住,你不是野孩子!”然后起身,打开外屋的门,让阿旺叔进来感激涕零地取了药。我似懂非懂地听了阿娘的话,反正是从那次开始,再也没有过孩子叫我是野孩子。而我也在这片湘赣之境的山区小村里,在阿娘的呵护下,如同一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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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树平静地长大。

阿娘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一头黑色瀑布般的长发被她高高梳成插着银白色的银钗的发髻,眸子深邃如海闪亮如星,她的皮肤也不似一般苗家女人被太阳与风霜雕琢出自然的颜色而是肤若凝脂,她常穿的藏蓝粗布坠花的衣衫上总是喜欢坠着一串银铃,一走路就发出好听的声响。而作为如此美貌阿娘的女儿,我却没有继承阿娘的美丽容颜,很平凡的一副山村女孩样子。阿娘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当然也不许我去参加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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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任何庆祝活动。每年的五月初五,村子里都会举办一年里最盛大的活动,年轻人们会围绕着村里的古树挥舞着火把跳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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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在晃动的篝火古树边互赠信物。阿娘虽不让我去参加活动,但这天却也不束缚着我的去处,因为在这天阿娘都会待在内室里的小屋里一整天,不见人。

盛夏的夜在这深山之地早早地泛起秋天的凉意。我的身子在溪涧的冷水里泡着,天上没有星星,茂盛的草间光亮点点。我时而在水面,时而潜入水底,像一尾鲤鱼一样。突然,草丛里似有异声,像是獾猪刺猬一类的动物。寨子里的大多男人都以打猎农耕为生,在山涧附近的深草里常常会有捕兽的陷阱用来捕捉来山涧喝水的动物。我警觉地起身穿衣,甩了甩湿湿的长发,蹑手蹑脚地向草丛深处走去。可是与意料不同,我并没有看见受伤被捕的动物,被压倒一片的草甸上,一个衣衫褴褛半死不活的人出现在眼前。随阿娘行医多年,什么样的病患我都见过,无论是胸口长了硕大突出的瘤,还是被水蛭寄生了的头皮,我都已经见怪不怪。可眼前的这个人比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病患都令人触目惊心,因为他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一片一片,整个人像块被啃咬过的肉骨头一样,有的地方深得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探了探他的鼻息,他还活着,只是气若游丝。

当我把他拖回家已经是午夜了。照着往年的时间,这时候阿娘已经忙完,点了灯在窗内卸装。记忆里那橘黄色的灯光在一片黑暗里闪烁影动,总有种诡异感涌上心头。当我把他拖回院子里的时候,阿娘却是站在家门口,冷冷地看着我手里费力拖着的物什,风吹动她的衣角发出铃铛的声音,在黑夜里被黑夜吞噬。
“我不会救他!”阿娘一改往日的慈善,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冷冷地回过身去,幽幽地走了。
阿娘不肯救他吗?那么我自己来怎么样?在阿娘身边的这些年,自己总是得了阿娘九分的真传,治疗个把病患应该不是问题。于是我又费力地把他拖到柴房,并在院子里取了养肉生肌的药草煎了喂给他,我看上次阿欢婶被狼啃了几块肉,阿娘就是用了这些药草。阿娘说不会救他,可是却也没有阻止我用家里的药草。就这样忙到了后半夜,我累得歪歪斜斜地倒在病患旁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将我唤醒,轻轻柔柔的像毛刷一样扫过脸。我看着身边的人或深或浅的伤口已经结痂,紫黑色的血液以规则的几何形状凝固在伤口的周围。可是那个人依旧没有苏醒的征兆,我本来以为是他内里虚透,想用些温补的药,可是后来的日子他非但没有苏醒的征兆,并且开始发烧,说胡话。一次在他说胡话的过程里,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喊着近似“辛梓,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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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的声音,我的心都随着他的手开始燥热起来,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叫过我。再仔细地看他的容貌,很安静,和寨子里的人也都不一样。短短的栗色头发,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我甚至觉得他有点比寨里的阿黑哥更耐看些。若是他醒了,我是否能嫁给他呢?我被我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状况依旧没有好转,甚至水米不进,开始抽搐说胡话。
我还是救不了他,但却一心想救他,于是我不得不去求阿娘。阿娘的日子淡得像盆清水,每日都是那样,从没有任何改变。我跪在她门前日日夜夜地求,可是无果。那天我记得雷雨交加,瓢泼的大雨里,我跪在那儿,就像一只落汤的雀。阿娘的灯光始终摇曳,昏黄如故。阿娘是真的心疼我,也是为了我的执着。她的灯终是熄了,然后打开门,提着同样昏黄的灯一步一步地走去柴房。在柴房里躺着的人,此刻已经奄奄一息,面成白纸,唇如墨汁。阿娘,抽出袋子里的锋利的刀,我以为她是要给那人一个了断,好断了我的念想,扑上去死死地扯着她的裙。
奈何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想我救他,放手!”
我傻傻地放了手,只见阿娘手起刀落,那人身上被锋利的刀割出道道伤口,黑红的血液流得到处都是。然后阿娘就着灯笼的火将一块猪油状的东西点燃丢进我放在他身下的木盆里。接下来的事,我保证是我这二十年来遇见的最诡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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