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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灰烬

本文发表于2021-11-27 19:23:03 最后修改于2021-11-27 19:23:030人浏览
  

    张晖刚走进附C的大厅,立刻就感到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虽然正值盛夏,外面的温度很高,但这凉意却并不令人感到舒适,他竟然连打了两个寒战。身上的汗水也像逃命一般地消失了。
    这栋是医学院里最老的建筑了,甚至比医学院本身的历史还要长,据谠它修建于1933年。最早是一所私人医院的住院大楼。后来在日军侵华时期被日本人占用,传言说驻扎在这儿的是一个类似于731的秘密部队,而当时医院里的大部分病人都沦为人体实验品。不过人们从来没有在这里找到过任何骸骨和证据,所以至今无法证实这个传言的真实性。医学院是在1949年成立的。这栋楼一度作为教学楼,但新的教学大楼破修建起来后,它便被荒置了。由于最近几年医学院发展得很快,教职人员数量猛增。办公室和研究室紧缺,于是从去年开始,貌似坚固的附C楼又被重新启用了,一些老师为了体现自己的风格,自愿搬进了附C楼办公。
    张晖打了第三个寒战。这次是因为害怕,现在是晚上九点,大厅里实在太安静了,尽管有很多空房间,学生们却从来不到这里来上自习。没有人能在一个弥散着阴森气息的地方静下心来读书,至于那些在这里上班的老师。虽然多半都是自愿的,但是一到了下班时间,大部分人还是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上一分钟。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那可怜的学分,打死他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只有怪人才喜欢这里,张晖在心里暗骂着自己的病理学老师李默野。那真是一个怪人。听人说他倒是常常会在这栋教学楼里独自工作到很晚,那家伙一定内心阴暗,只有那样的人和这地方才气场相合。

    李默野是自愿申请进入附C楼办公的老师之一,谁都看得出来,他在这里的工作状态比过去在新楼的时候还要好得多,这一年多来,研究颇有成果。发表了不少论文,有几篇还引起了国际学术界的注意。尤其是一个关于霉菌与人体血液交互作用的理论,据说对于研发治疗血液疾病的药物很有价值,学校已经决定给他破格评定职称,他上就要成为全校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了,可谓是前途无量呢!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最近他上课总是一脸牛哄哄的样儿。张晖实在看不惯,再加上这门课委实无趣,便屡屡翘课。反正病理学是大课。人数众多,点名时有人帮忙答“到”就能蒙混过关,可没想到的是,李默野今天突然出了一个阴招,竟然要求上课的所有人临场写一篇随堂心得上交,还说要记入该门学科的学分,未交卷者扣三十分。张晖并非尖子生,每次考试都挨着及格的边儿,这三十分一扣。就意味着肯定要补考,说不定还会影响拿毕业证,一想到这点,张晖就毛骨悚然。于是他找同学帮忙,匆忙补写了一篇随堂心得,打算趁着李默野还没批阅之前,神不知不觉地偷放进他的办公室,这样那三十分就能保住了。

    张晖暗暗祈祷李默野今天千万不要在办公室加班,要不然他的计划就泡汤了。
    李默野的办公室在七楼,自从他出名之后,便提出申请要拥有独立的办公室,学校爱才,反正附C楼空房多,就让李默野自己选了一间,李默野就选了七楼最北侧的这间——也是整层楼最避光的一间。
    等到了办公室门口,张晖很高兴地看见门紧闭着,里面也没有灯光透出来——一切迹象都说明李默野并不在里面。
    周围的房间也都处于关闭状态,事实上整个第七层只有李默野一个人办公一他向来是一个离群索居的人。
    张晖彻底放下了心,他拿出两张电话卡,叠在一起塞进了门缝,小心地拨弄锁舌。张晖的父亲开了一家锁具公司,张晖耳濡目染,知道不少开锁的方法和窍门,现在这扇门配置的是老式的锁,按理说用电话卡就可以很轻易地打开,但是张晖鼓捣了一阵却一点作用都没有,他意识到门很可能是从里面锁上的,张晖有些慌神——这说明里面很可能有人!
    难道李默野还没走?!
    张晖吓得拔腿就往楼下跑,跑了几层之后,却并没有听到有人追来的声音,于是他又停了下来。
    如果李默野在屋子里,那自己刚才在外面开锁的声音他就不可能昕不见,而且,他既然在屋子里,为什么又不开灯呢?走廊上的灯都亮着,大楼并没有停电……张晖分析着。
    除非是李默野在里面睡着了。

    
    以前的确听说过这个工作狂曾经通宵达旦地待在这楼里,第二天又穿着和前一日同样的衣服去给学生上课。也是,不疯魔。不成活,没有这样的拼劲,他也做不了学校最年轻的教授。
    但既然他睡着了,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机会冒一次险。张晖这样想着,又蹑手蹑脚地上了楼,他趴在办公室的门上听了几分钟,确认了里面的确没有任何动静,然后绕到隔壁的一间屋子门外,用电话卡打开了门,走了进去。这栋楼相邻两间房的窗户隔得很近,大约只有一米的距离,而在窗子的下方,有一个大约十公分左右宽度的平台,刚好可以容下半只脚,贴着墙壁可以勉强移动,张晖正是打算利用这点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算人进不去,至少可以把写着随堂心得的纸塞进去,运气好的话,李默野没准会认为那是他自己不小心遗落在地上的,然后就……大功告成!
    这间屋子起码有几十年以上无人问津了,到处散发着灰尘与霉臭味。张晖觉得呼吸都难受了起来,他打开挂在钥匙扣上的β灯,轻轻地将门关上,然后捂住鼻子急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张晖脱下自己的T恤衫,做成一个环套在窗框上,然后亲吻了一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一颗石头链坠——这是一颗朋友从西藏带回来的黑石头,据说是陨石,张晖找了银匠把它包了边,然后用黑绳子挂在脖子上,他一直把它当做自己的幸运符。
    “保佑我别为了三十分丢了小命。”他一面祈祷着,一面抓着衣服做成的环套下到小平台上,小心翼翼地朝目标移动,几分钟之后,他已经坐到了李默野办公室的窗台上。令人沮丧的是,那窗子竟然是紧闭的。里面还拉上了窗帘,窗缝隙出乎意料地严密,连半张纸也塞不进去,这使得张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他沮丧着正准备回撤,却听到屋子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咳嗽声,张晖吓得连忙屏住了呼吸,待在原位一动也不敢动,伴随咳嗽声的是柜子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屋子里隐约有了一点亮光,张晖刚好可以透过窗帘没有遮严实的一条缝隙看见屋子里的情景,他吃惊地看见李默野竟然拿着一个手电筒,正从一个大立柜里走出来!

    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只见李默野坐到了办公桌前,拿起笔在一个本子上快速地写着什么。张晖又急又怕,可他不敢动。怕弄出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又担心李默野会走过来开窗户,那样的话,他可就无所遁形了!
    幸好李默野全神贯注地埋在他的笔下工作着,连头也没有抬。
    正在这时,李默野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似乎是他家里人打来的,李默野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收拾一下东西就回来……”
    李默野终于离开了。
    张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电话真是及时雨。
    他沿原路返回,然后又用同样的方法进入了李默野的办公室,这一次他很顺利地就找到了李默野放学生功课的地方,张晖找到随堂笔记的那一叠——幸运的是,都还没有被批注过。他把自己的那一张夹在中间,转身正准备离开,但当他的眼神落到那大立柜上的时候,他站住了。
    李默野到柜子里面去做什么?
    而且还着手电筒,张晖琢磨着:那家伙不会有在柜子里睡觉的习惯吧?或者他真的是心理变态?

    好奇心占了上风,张晖决定打开柜子看个究竟,反正是顺便。
    这个柜子看上去应该很有些年头了。样式十分老旧,估计是好几十年前的产物。搞不好可以称为文物了。
    张晖小心地拉开柜子门。
    然后他看见了一件他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在此处看见的东西——
    电梯
    是的,一架电梯。
    有些像工业上用的,钢结构框架式。钢制的栅栏门不是自动的。需要人工拉开。
    张晖在电视上看见过这种电梯,应该是最古老的一种。
    张晖愣了足有两分钟。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一架藏在柜子里的电梯!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学校从来不是一个能藏住秘密的地方,如果一个秘密真的能被保守成为一个秘密,那么就说明知道的人极少而且极其保密。
    知道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做一件别人没机会做的事,这种事对于张晖来讲实在太有诱惑力了,他向来自称有冒险型人格。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前往各个神秘之地旅游,比如百慕大和神农架,张晖知道,如果自己错过这次探秘机会的话。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更何况。李默野很明显是使用了这架电梯的,而且也好端端地出来了——张晖想不出任何害怕的理由。
    于是张晖拉开了电梯门,走了进去。
    电梯里只有两个按钮:1,7。
    也就是说,张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到一楼。
    他关上钢栅门,搓了搓手,接下了“1”键。
    电梯颤抖了两下,发出“嗡”的一声轻响。然后开始向下运行。
    三十秒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张晖的手心渗出了汗——电梯还没有停!

    
    从七楼到一楼,无论如何不应该超过三分钟。张晖只感到自己的心脏失重般地漂浮在胸腔之中,一种近似于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
    电梯没有暂停键。
    呼叫也不会有任何回应,张晖自己很清楚。因此他把大叫的欲望生生憋了回去,同时压制住了自己要按下“7”键的冲动。他不喜欢走回头路,即便不会有人看见。
    他沉默着,计算着:现在的电梯下降的额定速度是每秒25米,就算这是架老式电梯。就算每分钟只走10米,现在也差不多在地下70米左右了。
    既然有电梯。就不会只有电梯,还应该有电梯通达的目的地。
    从未听说过附c楼有地下室——就算有,什么样的地下室又会深达80米?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地下室的存在绝对与李默野无关。修建这样的工程需要大量的时间以殛金钱,而这样的花费绝不会毫无目的——藏得越隐秘的秘密通常价值越大,而价值又通常和危险系数成正比。
    这个向下的旅程。注定是一场巨大的冒险。现在时间已经成为危险程度的标尺。
    叮。
    电梯停了。
    张晖看着自己的表,整整十分钟。
    他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他还有选择:A,按下“7”键。回到七楼,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和可能存在的危险产生任何交集;B,打开面前这道门。走出去,看看在这80米深的地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张晖不是不害怕。不过恐惧对他的影晌力远不如好奇心。
    他没有给足自己思想斗争的时间,一下子拉开了钢栅门,让有选择变成了没选择。
    然而钢栅门外又是一道门。
    暗褐色的木门。或者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柜门。张晖估计这个出口也是在一个大立柜里。但从门的缝隙往外看,他却立即看见了一条走廊,格局和七层一模一样,连房间门的样式也是一模一样。

    隐约还能听到痛苦的呻吟之声,随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昧道挤入他的藏身之处。
    张晖刚要推门,却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只得缩回了手,继续趴在门缝观察外面。
    来者是两个人。
    让张晖惊讶的不仅是他们身上穿着的军服,还有他们正在交谈的语言。
    他们说的竟然是日语!
    由于医学院这两年有意扩大国际交流,所以对学生外语十分重视,大一的时候,学院对所有入学新生进行了一次语言测试,凡是英语不及格的,通通被视为语言天分不足,将被划分到日语班,因为日语算是相对较容易学的外语,张晖就是其中之一,因此在走廊上的这段日语对话被他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已经增加了两班巡逻了。应该可以抓到他……”
    “再加一班!如果再找不到人,我们都得死!不能再有任何差错!”
    “嗨!”
    张晖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耳朵,最后用指甲狠狠地掐入自己的胳膊,疼痛感足够真实!
    这不是做梦!
    医学院教学楼的地下,竟然藏着一群日本人!
    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跳进了他的脑海——这个地方曾被侵华日军占领过,他们把当时住在这里的所有病人都当做了实验的白鼠,进行着各种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是了,那些军服,和在电视上看见的一样,应该是属于那个时期的。
    难道,是鬼魂?!
    张晖哆嗦起来,他原本就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医学院里总是会有很多怪事发生,不过,他当然还是愿意尽量从科学的角度去解释。
    他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面前的门,木头的质地,木头的纹路。木头的气味,实实在在地刺激着他的感觉神经,大脑反馈出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物体。
    也许是那些霉菌,张晖想到他进入那间屋子时候的情景,那种可怕的气味,霉菌是一种繁殖能力极强的真菌,每个个体都可以产生成千上万的孢子,他听说有些霉菌的孢子通过呼吸道进入人体之后,会作用于神经系统。进而导致人产生幻觉,除此之外,幽闭的空间。极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也都可以诱发幻觉,张晖用他所学到的医学常识开始为自己进行分析,至于为什么会看到穿着军服的日本人,听到呻吟声,那都是因为那个恐怖传说在作祟,记忆用这些素材给自己制造了一个陷阱。
    柜子里不可能存在电梯,世界上不可能有电梯通往地下80米,就算有,也不会存在于医学院里,更不可能存在于这样一座破旧的大楼里。
    这一系列的不可能只说明一件事:这本来就不是真的!而自己刚才所看见的所感觉到的。十有八九就是幻觉!
    这样一分析,张晖立即信服了自己的理论,据他所知,解除幻觉的办法之一就是不管发生任何事也要坚信这是幻觉。并且尽快离开产生幻觉的环境,如果幻觉是在那个柜子前面产生的,那么他要离开的也就是那个柜子。以及这栋大楼。
    想到这里,张晖立刻推开了面前的木门,为了避免自己受到干扰,他索性闭着眼睛冲了出去,没想到立即便感到和什么人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倒在了地上。
    张晖睁开眼,发现跌坐在自己旁边的竟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裤的年轻女孩子,大约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他瞪着她,对方也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张晖刚叫出声来,女孩子立刻惊慌地捂住了他的嘴:“嘘——别出声!”
    那只手又柔又暖,张晖愣住了——这幻觉未免也太全面太逼真了吧?
    “什么人?”远处传来一声大喊,紧接着便听见一队脚步声朝这边跑了过来。
    “跟我来!”女孩子拉起张晖的手就往左侧面的一间房子里跑,张晖连忙回过头看着自己的来处。哪里有什么立柜?!只有一幅像门一样大小的画,画上赫然是一扇紧闭的门!画框仍在摇晃着!
    两人跑进屋子,女孩子把门关上,然后拉开一个大立柜的门,里面堆着许多叠好的白色床单,女孩子把张晖先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也钻了进来,柜门关上之后,一切都暗了下来。勉强可以借着柜门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清柜子里的情形,女孩子一面摸索着固定在侧壁上的衣钩。一面数着数,最后拉住其中一个,往左边狠狠一推,只听见“咔嗒”一声轻响,柜子的左后壁竟然向后弹开了一尺,露出一个开口来,这里居然是一个密室!
    女孩子面露喜色,“终于找到了!我们进去吧!你先走,我来关门,要不然他们会发现的。”
    看着黑洞洞的入口,张晖十分犹豫,但听到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门口。
    “搜!每一个房间,每一寸地方都要搜,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少佐说了,不论任何代价,务必要抓活的!”
    “嗨!”
    尽管不能亲眼看见,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出外面那帮人的凶神恶煞,因此张晖不由得也有些慌张,不管是幻觉还是鬼魂。他都宁可选择面前这个面貌清秀的女孩。
    “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女孩子焦急地说:“没时间了!快走吧!要是再被他们抓住,可就真的活不成了!求求你,相信我!”
    张晖最受不了一个女孩子含泪恳求的模样,心里一横,咬了咬牙,一头就钻进了入口——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于是他立刻拿出了自己的钥匙,打开了β灯,于是通道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这里其实不能被称为密室,而是一条砖砌的密道,前方有多长无法目测,宽度大约只有40公分,勉强可容纳一个人在里面侧着身子移动。
    此时女孩子也已经钻进了密道,她将入口关上之后,便靠着墙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看上去十分虚弱,张晖这才注意到女孩子的身形极瘦,那套白衣裤穿在她身上显得十分宽大。
    “怎么了。你?”张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明知道是幻象,居然还要相信她,居然还要跟她说话。
    “我没事。”女孩于抬起头看着张晖,那是一双非常清澈明亮的眼睛,活像一只小鹿,她好奇地看着张晖手里的光源,“咦?这是什么?这么小啊!”
    “β灯啊!”张晖说。
    但女孩子显然不知道何为β灯,她睁大了眼,“什么?”
    张晖没有心情详细解释。“就是微型手电筒。”
    女孩子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了,你是当兵的吧'这是战场上用的东西吧?”
    张晖想不出女孩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联想,现在换了他一脸惘然,“啊?不是啦!”
    “普通人不会有这样的东西的。”女孩子显然很坚定于自己的揣测,她的眼里闪出兴奋的光,“我知道了,你是前线打仗的时候受了伤,被送过来的对不对?可是现在那些日本人占了医院,你也被困在这儿了,是不是?伤兵不是都被带走了吗?你怎么躲过去的?你换了衣服是不是?嗯,你藏得真好,居然没被他们搜出来!”

    “啊々”张晖完全没有办法应付这场奠名其妙的对话,什么当兵?什么打仗?如果这女孩脑子没毛病就一定是自己的脑子出了毛病。
    幻觉!幻觉!还是幻觉啊!
    张晖苦恼地敲着自己的头,这该死的幻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可那只柔软的手再次落到了他的额头。
    “他们是不是也对你做了什么,”他听见女孩子用安慰的语气说,“你是不是觉得很难受,放心,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逃出去就好了,我带你去找赵叔叔,他会治好我们的。”
    张晖只好睁开眼,他没办法拒绝这么温柔的声音。
    “我叫林小雅。”女孩子大方地伸出手,“你呢?”
    “我叫张,张晖。”张晖伸出手和对方相握,思维越发混乱,他已经完全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了,“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难受,我不难受啊!谁是赵叔叔,你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哪儿?”
    林小雅眼里的同情之色更浓。
    “赵叔叔是我爸爸的同学,他留过洋。医术很好的。”林小雅说。“我爸爸叫林瀚铭,是这里的院长。这里是医院啊,是你治伤的医院啊,你仔细想想看?”
    “医院?!”
    这里明明是医学院啊,张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林小雅却一脸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对你的头,啊,不,应该说对你的大脑做了手脚,所以你才会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啊!我想我脑子真的有问题了。”张晖无奈地苦笑。
    “没关系的,我爸爸说。这条密道可以逋到医院的后门。我们可以从那边跑出去,出去之后就可以去找赵叔叔了!”林小雅兴奋地说。“我逃了三次,找了好几十个房间,终于找到这里了,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
    “那你爸爸呢?”张晖随口问道。
    林小雅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我爸爸,我爸爸被他们打死了!他们说我爸爸窝藏从前线回来的抗日军人。不肯交出来……他们已经把所有的伤兵都杀了……可还是说我爸爸犯了窝藏罪,他们把医院占了,把我爸爸……他死之前,跟我说,叫我一定要活下去……”

    
    林小雅蹲下身子。抱着头抽泣起来。张晖看得出来她其实是想号啕大哭,但是她不敢,只能一咽一噎地把悲愤吞下去。
    尽管仍然不能肯定自己的处境,但张晖能确认,眼前他所看见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他的鼻子也在发酸,他没有办法蹲下身子,只能用手拍了拍林小雅的头。
    “那,那些人,是在找你了?”
    林小雅抹了抹眼泪,“我不知道。也许是,不过他们好像也还在找别人,好像外面有什么人溜进来了,还偷了什么重要的文件,他们很紧张……有~次他们在我身上做实验的时候,我无意间听见的,我只会一点点日语。所以听不太明白……”
    张晖愣住了,“在你身上做实验?!”
    林小雅点点头,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左臂,“没事儿了,我现在不疼了……!”
    “我看看!”张晖一把抓住林小雅的手臂,准备挽起她的袖子。
    “不要!不要!”林小雅却大叫着挣扎起来,“你不要看,我不要你看!”
    “嗤——”
    白色衣袖在两人的挣扎中被撕裂了,一条芦柴棒似的手臂赫然露了出来。让张晖目瞪口呆的原因不是由于它瘦到皮包骨头,而是因为那整个上臂竟然完全是绿色的!
    再仔细一看那绿色,更是让人汗毛直竖。绿色源自于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真菌绒毛。它们竟然是从林小雅的血肉里生长出来的!
    “啊——”
    这种情景,即便是意志力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承受。更何况张晖还不到二十岁,某种程度上讲。他不过是个孩子,他发出一声惊骇的嚎叫,扭头就跑,确切地说是拼命朝密道的入口挤过去。

    身后林小雅带着哭腔拉住了他,“张晖!张晖!不要走!你听我说啊……”
    张晖拼命地挣开她,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撞鬼了!撞鬼了!撞鬼了!
    入口被拉开了,张晖冲进柜子,冲出柜子。
    他再次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和那人一起摔到了地上,但是这一次,他看见的是一个杀气腾腾的日本士兵。
    “八嘎!”日本士兵操起枪托就朝着张晖的头上一砸,“原来是你。抓到你了!”
    此时屋子里只有他和日本兵两个人。见日本兵正准备扯开嗓子大叫,张晖立刻扑上去,拼命捂住了对方的口鼻,他知道如果对方叫出声来会是什么后果。现在他已经不再去分辨对方到底是鬼魂还是幻觉,一切都只是本能反应。
    日本兵显然比他强壮太多了,一翻身就扭住了张晖的胳膊,张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折断了,他忍住不敢叫,被枪托砸过的额头似乎已经开始流血,血腥中视线也在变得模糊。
    日本兵亮开了嗓子,大喊:
    “来……”
    他只喊出了一个字,后面的话被人砸断了,林小雅满脸狰狞地举着一把椅子,日本兵倒在了地上。
    张晖看见林小雅再次将门反锁上,然后她扑向了他,把他扶起来。往衣柜里拖……

    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密道。
    林小雅拿走了胀晖的钥匙扣,照着张晖的样子按下β灯的按钮,然后将一条从柜子里顺便带出的白床单撕成碎片,开始为张晖包扎头上的伤。
    “对不起……”林小雅在哭。“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个女孩冒死救了他,她用那样瘦弱的手臂把他拖到了安全地带……可是她现在还要跟他道歉,因为她觉得自己那饱受折磨的身体吓着了他……
    张晖能感到她的体温。能听见她的呼吸,这些都说明,她不是鬼,是人!他手上的鲜血,头上的疼痛也让他清醒过来:这不是幻觉,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张晖问道。
    “8月12日。”林小雅回答。
    “什么年份?”张晖又问。
    “民国27年啊!”林小雅奇怪地看着张晖,“你怎么了?”
    民国勿年,也就是1938年!
    难道,那架电梯真的把他带到了1938年?
    林小雅在跟他说话,他能够接触到她的身体,所以用磁场或是录影来解释是不通的,那么他是真的处在另一个时空了!
    那个传说就是真的了,这里真的曾经被日本人占领过,并且作为人体试验场,这样的话,这个地方就是一个最最危险的所在!
    “我们必须逃出去!”张晖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任何地方都比这里安全,他可不愿意这千年不遇的穿越。最终是为了变成别人的白老鼠。
    两个人于是朝出口处移动。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两人到达了通道的尽头。
    出口处是一道铁丝网,两个人挤在一起看着外面——视线里的确是医院的后门,荒芜的院子,但是并不清静,日本兵们一队队地走来走去,大门口还赫然摆放着两挺机关枪。
    他们是绝不可能出去的!

    
    林小雅绝望地抽泣着,张晖忽然心中一动,他拍了拍自己的头。然后抓起林小雅的手就往回走:“我知道有个地方,不但能出去,而且,一定能治好你!”
    林小雅不相信地摇着头,“你不用安慰我了,没有其他密道了,爸爸说只有这里能出去。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不会有路了,我们逃不出去了……”
    “有!相信我!我就是从那里来的!”说完,他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石头挂饰,把它挂到了林小雅的脖子上。“这是我的幸运符,我现在把它送给你,它会保佑你一直平安,保佑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林小雅紧紧抓住那颗黑色的石头,哽咽道:“嗯!我相信你!”
    张晖拉着林小雅往入口处走,是的,他们现在剩下的唯一生路,就是张晖的来时路,那架电梯!如果他们能进入电梯,并返回2010年。那么所有的危险也就都不存在了!
    那个日本兵的尸体躺在入口处,是林小雅为了害怕别人发现他,把他拖入密道的。她情急之下的那一砸竟然要了他的命!
    林小雅缩着脖子,不敢走过去。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她喃喃着,这对一个善良的女孩来说的确是件非常残忍的事。哪怕那个人应该被千刀万剧!
    “没事儿!”张晖捂住林小雅的眼睛,他的手同样在发抖。“我们不看他!”
    他们踩着尸体走过去,因为通道很狭窄。没有办法绕行,林小雅的身体因此而剧烈颤抖了一下。
    两人进入柜子,走出柜子,幸运的是,房间里没有日本人。
    他们趴在门缝上看着外面的走廊,这一层楼似乎很少有人来,现在走廊上空无一人。但不知道那些危险的日本人会不会突然冒出来。
    必须冒险,失踪的日本兵很快会引起注意,到时候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张晖一咬牙,拉着林小雅打开了门,直扑向那幅奇怪的画,他把画框掀起来看见了钢栅栏,那电梯真的在后面,维持着他刚刚到达这里的样子!
    张晖简直要喜极而泣,两个人立即钻了进去。张晖连忙拉上钢栅栏,按下了“7”键。
    轰轰着,电梯开始运行了,这一次是往上升。
    林小雅死死抓着张晖的胳膊,“我们去哪儿?”
    “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和平的地方,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张晖安慰着她,同时也是安慰自己,“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嗯。”林小雅脸色惨白地点着头,眼里闪烁着期望,“我相信你。”
    轰!
    话音未落,电梯忽然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吊顶上的灯不停地闪烁着,紧接着,随着一声哀叹似的长音,电梯里完全黑了下来——但是电梯并没有停,可以感觉它仍然在上行。
    “啊——”张晖听见林小雅发出了一声尖叫,紧接着,他感到她的手放开了他的胳膊。
    “小雅!”张晖喊道,“你在哪儿?别怕!我在这儿!”
    没有回音。
    张晖开始发慌。他伸出手乱摸,但是什么也没接触到——他屏住自己的呼吸。却听不见对方的呼吸。

    难道她晕倒了?
    张晖缩到地上,在地板上寻找着,但是也没有摸到林小雅的身体。
    电梯终于停了。灯也随之亮起。
    林小雅果然不在电梯里!
    张晖一把拉开钢栅门就往外跑,一面跑一面喊着林小雅的名字。
    然而柜门刚推开,他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狠狠地抓住了。
    李默野双目血红地抓着他的肩膀:“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你下去过了?!”
    张晖根本无心和李默野在这件事上纠缠,“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从这里面出去的'她去哪儿了?”
    李默野的脸上浮现出极为复杂的表情来:“你竟然带了一个人上来?哼哼。我连一张纸都带不上来,你居然想带一个人上来?!”
    张晖恍然大悟,“是你!那些日本兵要抓的人就是你!”
    听到这句话。李默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似惊恐又似沮丧,还有一些狰狞,“你果然下去了,你果然都看见了!”
    “你刚才说连一张纸都带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张晖隐隐地感觉到一件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告诉我!”
    “你还不明白吗?”李默野冷笑着,“属于过去的,在过去已经消亡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未来?”
    “那么小雅她……”张晖只觉得天旋地转。“她……”
    “你真的从下面带了一个人上来?!你胆子还真大!”李默野摇着头:“不过你不可能成功的。她不可能上来,我想她已经被送回去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不!”张晖挣脱李默野。转身扑向电梯,“她不能回去!我下去救她!”
    “好。”李默野说道:“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下去,我们至少得带上武器吧?“说着,他拉开书桌下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小榔头。跟着张晖一起走进电梯。
    张晖刚要按下“1”键,忽然觉得头上一阵剧痛。
    他转过身,便看见举着榔头目露凶光的李默野。

    
    “对不起,”李默野说,“你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
    张晖捂住头,这重重一击彻底让他清醒了。“天哪!你的那些研究成果!怪不得你一搬到这里来就写出了那么多的论文!原来你是从日本人那里偷来的!你用这架电梯下去,是你企图偷走他们的研究文件,那些是他们用我们的同胞做人体试验得到的结果啊!你怎么做得出来?!他们把我们的兄弟姐妹当做白老鼠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你还是不是人?!”
    一想到那些人里有林小雅,张晖就心如刀绞。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俗人永远不会理解我!”李默野的脸扭曲着,“那些研究资料在日本人撤离之前都被烧掉了,那么多人都白死了吗?代价既然已经付出了,为什么要自白付出?!现在有机会把这些用于人类健康事业。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我不说出来,是因为没有人会相信……”
    “你不说出来,是因为你想用这些来为自己争名夺利,欺世盗名!”张晖微弱地说,他的头失血已经太多。无力再作更多的反抗。
    “这是我发现的!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我也付出了代价啊!”李默野被戳中了痛处。他浑身发着抖,榔头也掉在了地上。他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手,按下了“1”字键。于是电梯又开始下行。
    十分钟之后,电梯停下,李默野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张晖拖出了电梯门,把他的身体放在走廊上后。转身便往回走——张晖立刻明白过来——李默野是想借日本人的手杀人灭口!
    而且,他这个外人的出现,也就会让日本人以为他就是偷文件的家伙,李默野想一箭双雕。从此高枕无忧。
    “砰!”枪声突起。李默野捂住腿倒在了地上。一队日本兵哇啦哇啦叫着,从走廊的另一边冲了过来。
    “是他!就是那个人!”其中有人在大喊,“抓住他!少佐说抓活的!”
    李默野睁大了惊恐的双眼,他试图扑向那幅画——但是他根本无法靠近它。四五个日本兵拽着他的后衣领,将他在地上倒着拖行……
    几个日本兵将画板扯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电梯。
    一支长枪对准了张晖满是血污的头颅——举枪的日本兵在犹豫,他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也应该活捉,但地上的人看上去已经像是一个死人。
    又一次剧烈的摇晃开始了!
    这一次,不是电梯,而是整栋楼!

    “地震!”所有人都在大喊。于是举枪对着张晖的日本兵跌跌撞撞地逃命去了。那些拖着李默野的士兵也在奔跑,不过他们没有忘记带上李默野。
    “救我!”张晖听见李默野在绝望地大喊。
    他闭上眼,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双柔软的手将张晖搀扶了起来,张晖转头便看见了林小雅。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再来找我的……你没有抛弃我……”林小雅一面说,一面扶着张晖进入电梯。将张晖轻轻地靠着电梯后壁放下,拉上钢栅门,准备按下“7”字键。
    “不要。”张晖虚弱地出声阻止她。“你是上不去的……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上面是未来,是2010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你快走吧,趁着地震,这是你离开这里的最好机会-…”
    林小雅愣了愣。随即脸色黯然下来,“我相信你。”
    说完这句话。她仍然按下了“7”字键,然后她走到张晖的身边,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张晖哽咽着,“你会错过机会的!”
    “我相信你啊,我相信我们要去的地方真的是未来。”林小雅微笑着握住了张晖的一只手,“至少我们是一起的,哪怕只是5分钟,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发誓!快发誓!”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下去!我发誓!”张晖开始哭泣,“你也一定要活下去!”
    林小雅握着挂在胸前的石头,“这是你给我的,它会保佑我的,是不是?”
    电梯摇晃着,一切,陷入黑暗。
    张晖知道。林小雅消失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电梯终于停了下来。
    但是摇晃却没有停止,张晖感到这摇晃并非来自于电梯本身,难道2010年也在地震?
    张晖挣扎着,艰难地走出了电梯。
    果然,外面的房间里一片混乱,地板在晃动,墙壁在裂缝,天花板上不断地砸下石块。大楼要塌了!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你发誓!”
    林小雅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张晖发出一声大吼,摇摇晃晃地往门外狂奔,楼道还没有完全坍塌,他冲下楼,冲出了附C楼,在离楼不足十米的地方跌倒在地,大楼轰然倒塌,飞石和尘浪朝着张晖席卷而来,他紧紧地抱住了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整个医学院的操场上已经挤满了人。起初大家都以为是地震,但事实上并不是,震动和巨响都来自于附C楼一栋楼。大家冲了过来,很快便发现了被埋在灰尘和碎石之中的张晖,他立即被同学和老师们送往医院抢救。
    半个月后,废墟被清理完毕,调查结果也出来了,人们发现这栋大楼竟然还建有一个秘密的地下室。这个地下室的出口入口都被封死了。而两枚制造于1937年的日本炸弹被放置在里面,专家说它们原本应该在65年前就爆炸,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它们延迟了这么久。人们在地下室里⑾至思赴倬吆」恰J课薹ü懒俊R蛭嵌家阎Ю肫扑榈鼗旌显诹艘黄穑偌由掀渌囊恍┲ぞ荨;局な盗艘恢币岳吹拇牛舛按舐ダ锶肥捣⑸茄揖隋镜谋纭
    当这些骸骨被送走的那天,所有的学生都穿上了黑色的套装,胸前别上了白色的小花,张晖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骸骨被人小心地用布兜裹起来。放上卡车,张晖忽然看见有一样东西从其中一具骸骨身上落了下来,掉在地上。
    那是一颗包着银边的黑色石头。正是他送给林小雅的幸运石。
    张晖扑了过去。抓着石头放在胸口,泪流满面。
    林小雅,她最终仍然还是没有逃离那里,为了他能活下去,为了一个来自未来的人活下去,她放弃了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工作人员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小心地问道:“这……你是不是认得这东西々是不是你的亲人也在这里面……”
    是的,那是他的亲人,不是通过血缘而联系的亲人,是通过心连接在一起的亲人。
    张晖回头看着卡车上无法分辨彼此的骸骨,他们注定会被合葬在一起。张晖把石头放进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的手心:“请你,务必把这个和他们安葬在一起,请你一定答应我!”
    工作人员郑重地点头道:“你放心!”
    遗体被送走了,张晖呆呆地目送着卡车远去。过去的永远都留在了过去,但是并不表示他们会被遗忘。
    小雅,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聊怕时间成为灰烬,你将永远活在我心里。

时间的灰烬